The Art Gallery Guardian

清醒


对于曾经一个电脑小白而言,“宿舍到教学楼仅需半步,食堂到自习室不足十步”是曾经的梦寐以求,也是如今的苦不堪言。虚拟空间的无实感,使人仿佛被包裹在巨大的不确定性之中, 情绪就好像小时候包在牛轧糖那层糯米纸,是轻飘的、模糊的、一触即破的。

我曾悲观地认定:在这个技术占据主导时代,我恐怕注定无法拥抱技术。电子技术之于我,有如“饭里的沙砾或者出骨的鱼中未剔干净的刺”:在事实层面,面对新技术,我总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快速上手,更遑论举一反三,在心理层面,我又对赛博空间长久地感到不适和警惕。这两种因素相互加强、彼此缠绕,一次次带来无伤大雅却如鲠在喉的伤痛,终于在面对望不到头的线上授课时集中爆发。

其实,我和技术打过的照面,并不算少。

儿时修电扇,完全是受老爸潜移默化的影响。而真正改变自己的是大一入校时,拥有了自己的一台电脑,出于一种对媒体行业莫名的好感,我加入了学校宣传部。相对于如今兴起的“新媒体”“融媒体”“自媒体”,电视台还算相对传统的媒体。但即便传统,作为借助音视频同步传播的媒体,拍片、剪片仍然是逃不过的技术手段。

对于摄影,我乐在其中,但视频和非编剪辑对我来说着实是个挑战。一开始“技术不够,时间来凑”,我在出片周期内的“起早贪黑”,也只勉强合格出片。

做视频的朋友大抵都有类似的经验,软件的崩溃是“情理之外,意料之中”。记得又一次学校毕业晚会做一个大气的片头,微小的操作对耐心考验更甚:特效关键帧一个小小圆点的设置错误,就让预想中高端大气的片头呈现出喜剧效果。而现在的我,只会拍一些简单的B Roll,反而不太会喜欢高端炫酷的视频。想想当时也走过不少弯路,光是装剪辑软件就是个问题,下载个软件轻则带回一串捆绑插件,重则搭载病毒木马,与原地变成砖机的电脑两相对默。因此又学会了重装系统和简单的环境变量设置。



自认为做的最好的视频 :)


在部门里,一期节目做完,短暂的成就感之后都是如释重负的畅快;我也渐渐与这些软件的基本功能熟悉了起来。然而如果只是在最基础的操作里打转,每期节目都只是复制粘贴一般,也未免消磨新鲜感,在过于强大的软件功能面前,我的精益求精没有尽头,但这之后也更容易陷入新一轮的技术焦虑——毕竟好思路、好素材的呈现都需要镜头的记录和视频的传递,但奈何这些都涉及更多、更精深的技术。

然而我是个生物狗,面对自己在专业路上越走越偏,我开始把曾经声称热爱的行业当作爱好。生物学生就该有生物学生的样子,开始了泡实验室的不归路,课也不上,也要呆实验室。课本上的知识学不进,实验室的操作千篇一律。枯燥无味的生活,在一次找文献的过程中打破,一直以为互联网是全球互通的,然而只是能进不能出,一个无形的墙堵在国门,为了推到这面墙,开始在实验室自学网络代理知识,成功再次 “你好,世界”。并搭建几个学术镜像站,如维基百科等。访问地址 https://www.rickywang.asia/wiki/ 开始学会管理自己的知识库以及文献管理,以及各种生物数据处理软件。

技术的魔力在于,想要更轻松地解决自己遇到的问题,就必须掌握这个行业的基本技术开始。然而却有点“梧鼠五技“的意思,故而重新定位自己。

疫情期间,互联网在抗疫过程中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。又对互联网产生了兴趣,决定详细学习关于生物学相关的编程语言python,恰好学院开设了这门课,到现在蹭了好几节课。

一切开始于从教学网下载pycharm。我按照老师上课演示的步骤一步步执行,永远报错;百度经验里搜了一圈,仍旧无果。“好的开始意味着成功的一半”,那么坏的开始呢?在求助了老师之后,我终于成功安装上了软件。于是,在word和excel窗口里都只会打字的我,开始了Python冒险之旅。“print(‘Hello world’)”——运行,小短线跳动着,显示框里蹦出两个单词,给了我一种可怕的错觉:“原来,python还是很有意思的嘛。”

可这种“无知者无畏”的热情并没能持续几分钟;开始做第一次作业的时候,我就后悔了。老师上课讲到过的似乎都能听懂,但自己操作起来,空格、语法漏洞百出:明明照着课件里依葫芦画瓢输入了指令,敲下回车之后输出的不是结果,而是“SyntaxError”;我百思不得其解,只得再次点开了老师的对话框——结果发现是把半角括号误输入成了全角的;一行输入了一半便不小心敲下了回车,之后再接着输入完整的指令时,却迟迟没能看到预期中的结果,试着再输入一遍,甚至直接报了错——这又是为什么?!最终得知在敲下第一个回车时,输错的那行语句并非“既往不咎”,而是进入了未完成时,接下来敲下的都被程序认为包含在最初的指令之中……后来,我发现这语言是真的方便,自动化处理表格,自动搜索文献下载,查准考证等等几乎无所不能。为了方便提交网课作业也写了一个简单的作业提交网站,闲得慌又上线了一个自己的微信小程序

对于这些技术学习我比课本上的知识学的更快,可能是技术放大了“难者不会、会者不能”的程度,并且将之演进到极致:会者就是会了,讲不出怎么会的;每个人会的方式也各不相同。“一窍不通”和“一通百通”之间,有时只是一瞬,有时却是天堑,相比勤奋,似乎用天分、情分,或者说,某种“机感”(对计算机的直觉)来解释更为有效。

我对自己的成长没有详细规划,只是单纯的在大学里走一步算一步。什么都去搞懂一点,更何况,学校或许也是出于让我们能够形成一套数理思维的考虑,这对我们以后的实际工作大有裨益。但技术浪潮的又一痛点也正在于此:我们是否应该全然不顾个体的多元性去顺应大势所趋?我想这也是成长的另一种方式。疫情让每个都闲出病来,而有些人却在考虑下半年的打算,终于定下专业,想想也挺神奇的,我准备考研的学校简称就叫CPU,专业也是生物方向的计算机,也没有跑偏。

技术在单向度狂奔,被落下的却不仅仅是“无能”的人。技术也会出错,抢课时候的各种崩溃、上课中途的丢包闪退......这些错误没有人可控,却要求所有人承担,像一张巨型大网,缠绕住我、裹挟住我,让我喘不过气。被“用不好技术”的实然反复确证的,是“我无法拥抱这个技术时代”的应然。视频剪辑也好,编程入门也好,我还是试着问自己,带来焦虑的到底是被我有限的能力反复丈量过的、名为“技术”的那块天花板,还是悬浮在这块天花板之上的、笼罩所有人的一片文化穹顶?

无论个体在形塑其自我身份认同时如何具有反身性,他总需要去关注那些新需求和新可能性,因此,再技能化的种种努力便极有可能变得尤为重要而且被人们疯狂追逐。

但如何构建清醒而生动的自我认同,我并没有作好准备。

Posted by Ricky on .
Tags: math, life.